原文

年3月17日。戊戌年阴历二月初一。星期六。

这一天，必将载入北京的气象史。

北京市区在连续多日没有有效降水之后，一场春雪突如其来，从早晨九点多开始，直到中午两点，依然没停止。

单位院子的玉兰树，有一棵已经开花了；小区里的萱草，绿绿的已经有半尺高了；上班道路一侧的连翘，已经开得黄艳艳的了。

这时，一场雪，不期而至。

带上相机，撑开雨伞，去玉渊潭。

进了西门，先向南。右手边儿缓坡上的几棵花树已经含苞待放了，稍远一些望过去，树冠像笼着粉红色的雾；左手边湖岸上的垂柳，长长的枝条上突鼓着芽苞，枝条密集交叠处，已经腾着绿色的轻烟了。

这个时节的一场雪，该是何等金贵！

行至桥上，雪下大了。细细碎碎的小冰碴，有些在下落过程中聚集在一起，变成了大朵大朵的雪花。只在三九严寒上演的纷纷扬扬的场景，在期待了一个冬天焦渴了一个冬天之后见到，太令人欣喜了。

天气预报是雨夹雪，实际上没有雨只有雪。最低气温零度，最高气温四度。因为温度不够低，雪落下来，几乎没有做片刻的停留就化成了水。

地面湿漉漉的，树干湿漉漉的，冬青卫矛的叶子湿漉漉的。如果忽略飘飘洒洒的雪花，只看滋润万物的结果，真的就是一场春雨。

经过了一个冬天的树木，细细的枝条上，皱皱的枯果上，小小的骨朵上，或悬着，或挂着，或凝着，晶莹剔透的水珠。如果将它们看成透明的花蕾、无色的果实，也不是不可以。初春，尚未滋芽展叶的树冠，因了这水珠，生动了许多。

我撑着伞在桥上站了片刻，正是雪最大的时候，从湖面望过去，天水一片苍茫。

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，北方绝大部分地区都下过雪，唯独北京没有。

雪下得很急，细密的雪粒夹杂着大朵的雪花扑向地面，不间断地扑向地面，就像诊藏了很久犹豫了很久的很多很多的心里话，终于得以说出，顾不上拣选恰当的词汇，顾不上是否合乎语法。

是天空在向大地解释吗？说明自己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来赴约？是天空在向大地表达吗？说出自己一直难以说出口的热切情话？

雪渐渐的小了，我踱过桥去，欣喜地发现，地上枯黄的银杏叶上，松树青青的针形叶上，竟有一些雪的残留。是的，残留，不像是刚刚飘下的雪花的堆积，而是正在融化的雪粒的残留，不是那种厚重的实在的白，有那么一种剔透的特质，有如心有灵犀。

雪如此迅速地化成水浸入土地，一定是天空的情话被大地听真了听懂了，听进心里了。

过不了几天，树上的花就会成团地开放，地上的草就会成片地绽绿。

这是大地，用姹紫嫣红给予天空的热切回答。

（图片为作者拍摄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