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甘愿沉沦于这滚滚红尘

/02/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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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 上， 边，一碗清汤，往事不见。”

01

昏*的视野中有一座桥，上边有无数行走僵硬之人，用人话说，那便是——行尸走肉。铺天盖地唉声叹气的声音。

显然，他们不甘心就这样死亡、轮回、转世，哪怕这辈子受尽了苦难，哪怕活着的时候无数次想象死亡的光景，进入地府的一刻，他们仍想回到 ，哪怕只是简单地进行呼吸。

经过挣扎后，大部分人往往会认命，少数想逆天而行的**将被*差捉回来。

想明白了的（或者是被迫想明白的）**会到 起点排队，走过这座桥，到桥的那边。

桥的尽头有一扇紧闭的高大木门，门外摆着一个简陋的小摊，上面摆满瓷碗，摊主是一位妙龄女子，头上裹着棉麻材质的头巾，手中的动作不停——盛汤，盛汤。

“老娘这又盛了五百年汤了，怎么还没遇见那家伙，怕不是投错胎了......”

裹着头巾的女子一边将手里的汤端给排队的人，眼珠骨碌碌转着观察眼前的人，哦不，*。终究是没有记忆中那人的模样。

她在这里当值已经许久了，久到自己都算不清，久到已经麻木了，见到这些刚离世的人，全然无再去轻声细语慰问的心情。

直到那日，那人一身盔甲，乌丝束起，气势汹汹地穿越人潮向她走来时，她才发现，原来真有人的脸可以这么臭。

“你是孟婆？”他不耐地问。

她眼皮都不抬一下，冷冷道：“什么孟婆？你们阳间的人都这么无礼吗？没看见本姑娘才上任不久吗，我是孟女。”

他没接话，指指她手边的汤碗，道：“这是忘情水？给我来十碗。”

孟女睨了他一眼，见他眉宇间虽是凶狠，但也多愁绪，便叹了口气，耐心解释道：

“这是孟婆汤，比忘情水可有效多了，一碗足以让人忘记这一世的哀愁、苦痛，忘记爱恨嗔痴，让*灵得以无牵无挂地重新开始，踏入六道轮回。”

“孟婆汤以八泪为引：一滴生泪、二钱老泪、三分苦泪、四杯悔泪、五寸相思泪、六盅病中泪、七尺别离泪，第八味，便是一个孟婆的伤心泪。孟婆汤以八泪为引，去其苦涩，留其甘芳，如此煎熬一生，方熬制而成。”

说完，孟女点点头，对自己的解释表示十分满意，再去看那人，他仍是一脸怅惘。他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*灵。

如此纠缠，只怕误了时辰，她刚欲开口催促，那人却拿过她手中的碗，喃喃自语：“下一世，我们不要见了，一别两宽各生欢。”

言罢，他抬起手臂，将这碗汤一饮而尽。眼中，似乎有两滴清泪。

前一刻还凶神恶煞，此时却乖顺异常，见他眼中带泪，孟女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。

她惊异地捂住胸口，回味着方才的痛感——她亦是灵体，怎会心痛呢？

回过神时，她抬头看向那人，他眼中添了几分茫然与无辜，与方才判若两人，面色也平和了不少，恍惚间似乎是七八岁的模样，什么都不懂，也充满对万物的好奇。

没了凌厉的眼神，这盔甲突然显得违和起来。

后面一个**端过一碗汤喝，而后往前走去，盔甲男子 看了她一眼，跟着**们一道，进了那扇她也从未踏足的大门。

那个带着些探寻与好奇的眼神，奇怪地占据了她心里一块小小的空间。自那之后，她忘不掉了。

他口中的那个“她”是谁呢？为何期望不再见面？ 情爱，她在这些**口中听到过许多。

他们哭天抢地，甚至不惜与天道对抗，想重新回到 ，只为“情”字，她不懂。

为此，她无法自己熬制汤药，如今分发的汤，还是上一任孟婆熬制的。

“喂，你这是孟婆汤？给小爷来十碗。”一句熟悉的话，让孟女猛然回过神来，她睁大双眼看向说话的人——一身浅紫色长衫，一根发带随意绑起长发，眉眼中满是轻佻。

他，不是他。

“一碗够你喝的了。”孟女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，将手中的碗推到他怀里，他接住后脸色颇为不满，但又不敢发作，只能闷声喝完。

下一刻，紫衣男子眼中也是惘然。

孟女想起那时的盔甲男子也是喝了汤后变得乖顺，仿佛被抽去了半生的记忆，想着这人当也是如此，刚准备换上和善的表情来引导他进门，紫衣男子却给她抛了个媚眼。

孟女翻了个白眼。心想：看来并不是人人喝了汤都会变成善类。

怎么你还不来啊。再不来，你的样子本姑娘都要忘记了。

对了，人转世会改变样貌吗？*灵的模样会跟随又一世而改变吗？如果真的会改变，那自己这几百年的等待可真是稀里糊涂，全然在找寻与他眉眼相似之人，却疏忽了改变样貌的可能。

孟女一边想着，一边盛汤，一个**茫然地看着汤汁从碗边溢出，欲言又止地看着她， 下定决心似的幽幽道：“姑娘，我的汤，洒了。”

“哦哦哦，抱歉，给你多盛点儿， 投个好人家。”

眼前的男子显然是病死的，在世时自幼双亲病死，自己露宿街头被人贩拐卖，一块儿做了扒手，后偷窃被京中贵人发现，其家丁将他乱棍打伤，病死街头，也是个可怜人。

02

又这样过了许多日，一个身形消瘦的*灵出现了，游荡在攒动的灵*当中，却仍然十分吸引人的视线。

他周身的气场与上一世相距甚远，虽有同样的面容，周身却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。一身素淡的灰布衣衫，颓然走近她。

显然，他对人世间已别无留恋，眼中满是决然。孟女心中升起莫名的惊喜，却又十分疑惑，其一，为何她日日在此，却隔了五百年才再见到他？人的寿命至多也是一百余岁，他死后不尽快来投胎，还能去哪儿？

虽是末等小仙，还是有些能力的。

她可以通过与**对视来摄取他们生前的全部记忆，但她极少使用这个能力，毕竟与每个*灵都是萍水相逢，谈不上感兴趣，另外还有个原因，唉，不说也罢。唯有他，可瞬间吸引她的注意。

迅速盛汤给一波又一波的*灵后，等的那人终于到了眼前，她急忙开口:“你——”

闻言，颓靡的灵*犀利地扫了她一眼：“......何事。”

孟女轻咳两声，缓缓盛汤，那人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，最终与她对视。

很好。

孟女趁机凝聚意识，探进他的意识深处，读取他的记忆。

时间仿若暂停，周身出现纯白的烟雾，眼前充斥的白色，而后突然——烟雾散开，显现出一片高林耸立的山，半山腰处有袅袅炊烟，几只黑色的鸟盘旋飞过，落在了低矮的屋檐上。

屋外晾晒着许多草药，一张石桌上放着一坛打开的酒。

木屋门前有一男一女，女子一身浅蓝色裙装，乌发编成长长的辫子软软地搭在肩膀上，柔和的眼角微微泛红，委屈而惹人怜惜。

然而男子却始终背对着她，握拳的手微微颤抖，青筋暴起。

“段郎，你我相识一场，便留下些许好的回忆，好吗？”女子面露恳切，说话间上前一步，似乎想抓住男子的手，但还是滞在了空中，半晌，默然收回。

男子猛然转过身，几乎咬牙切齿道：“你当真另有所爱？还是有什么苦衷？”

看见这张脸，孟女一惊，这人分明是他——段溪云。

女子低垂着眸子，不置可否，段溪云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，却被甩开。

“这药草包，还与你，日后，不要再见。”女子将衣襟中的一个精致的香包攥在手中，良久，伸出手，等待段溪云接住。

后者却紧盯着她，一言不发。她 决绝地看他一眼，将香包丢在了地上，转身离去。

后来的日子里，女子嫁予一名富商，段溪云终日借酒浇愁，疾病缠身，二十出头便已满头白发，终究郁郁而终。

这样的 戏码，孟女见过太多，看完只觉得十分可笑，世间情爱，不过如此。

可场景却突然转换，至一片繁花遍野的草原，蝴蝶轻灵飞舞，所到之处皆有闪亮如星的飞尘落下，一株娇嫩的小仙草破土而出，舒展叶子与花瓣。

此仙草身上的气息，倒与方才段溪云身旁的女子一般无二。

天旋地转，孟女眼前一黑，如雨点般的箭羽从天而降，孟女深吸一口气，下意识地往后一退，那弓箭却还是穿过了她的灵体，她毫发无损，背对着她的那穿铠甲的人却被扎成了刺猬。

孟女一跃而起，从上而下观看全局，密密麻麻的人头，分成两派，穿着不同式样的铠甲，显然是两方交战，而胜负已分。

地面哀鸿遍地，伤残者无数，人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聚集在同一处，那里，被扎成刺猬的男子怀中似乎抱着什么。

“林裕丰！”一道凄厉的声线让孟女吓一跳，循着那声音看铠甲男子的面容，是段溪云。

记忆探寻至此，孟女明白了，那女子，便是那株仙草吧。

翻阅典簿才知晓，段溪云与那仙草有三世情缘，小仙草经历三世情劫后会正式飞升为仙，而段溪云也将回到正常的六道轮回之中。

二人，不，一人一仙再续前缘当经历五百年之久。这也正是为何距离上次见他已隔了五百年。

了解始末后，孟女聚气凝神从他回忆中离开，而后狠狠往后跌了一下。艰难站稳后，她叹了口气。不用这能力的另一个原因，便是自己实力尚弱。

03

段溪云方才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，再无法感知到周围的事物时，眼前突然是一片暗红，循着狭窄的隧道前行，尽头处的洞口外满是红光。

他握了握自己的拳头，感觉全身的气力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。大概是死了吧。

这一生，就这样草草结束了。月婉，我死后，你会记得你我的过往吗？

想到心爱的女子与别人谈笑风生，最终离他而去，他心如刀割。也罢，她幸福便好。

想通了，他缓缓前进，随一众黑压压的**过了那 。尽头处有一个简陋的小摊，上面摆放着一只只空碗，一名年轻女子正低头盛汤。

或许是错觉，段溪云觉得这名女子见到他时眼神中竟有几分惊喜之意。

眼前一身灰蓝色衣衫、裹着头巾的女子急切道：“可算是见到你了。”

段溪云只觉得疑惑，这阴曹地府，见到*灵为何如此高兴？还用“可算”一次，怎么听怎么别扭。

于是，他一副防范姿态，看向女子清澈的眼中，谨慎道：“何事？”

下一刻，那女子忽然平白无故跌了一下，稳住后又继续看着他。见她稳住了，他收回伸出的手，再次沉溺于回忆。

04

“年纪轻轻便病成这副样子，真是可惜了。”孟女看着他，摇头叹气。

段溪云怔楞了一下，刚欲开口，便被后面传来的声音打断。

“姑娘，这还让不让我们喝孟婆汤了啊？哥哥我这还赶着去投一个好人家呢，”一个声音粗犷的大块头男子埋怨道，“这辈子可是遭了太多罪了， 可不干杀人的买卖了，就想当个豪门良民咯！”

“急什么，这就给你盛。”孟女心里很无奈，人界之人本皆善类，慢慢地发展为有善人有恶人，善人死后还想回人界继续行善，恶人想尽快投胎 做个衣食无忧的良民。

也不知人界到底有何魔力。

段云溪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热络地帮一个又一个**盛汤，就是不看自己一眼。“姑娘，你这是何意？”

孟女睨了他一眼，粗声道：“无意。就是看这位公子不顺眼。”上一世好歹是个血性将*，这一世怎么如此颓唐。看着真令人生气。

段溪云倒也不恼，让出位置给后来的**，自己则是静待在一旁，目光紧盯着孟女，或许是在等一个说法。

视野之内的*灵从熙熙攘攘到只剩寥寥几个，孟女想尽快腾出时间来跟段溪云聊聊，给他 注定悲惨的姻缘通个气，于是加快盛汤的速度，很快，这桥头门口只剩一*一仙。

“现已无他人，姑娘为何不予我孟婆汤？”这轻柔的质问段溪云憋了许久，但见她忙碌，便想着等她忙完了再问，如今偌大的地府只剩他一个刚从阳间下来的，该给个说法了吧。

孟女伸了个懒腰，而后瞪了他一眼，道“你这人方才被小仙我欺负怎么还不言一语的？”

说完，她三两步走到他边上蹲下，指了指边上的空地，示意他也蹲下。后者*使神差（真的）之下也就乖乖蹲下了，四目相对，孟女率先打破尴尬局面，不自然地咳了两声。

“我呢，是神仙，你知道吧？”

段溪云迟疑地点点头。

“我跟你说啊，我知道你生前发生的所有事情，”说到这里，孟女顿了顿，见段溪云瞳孔骤然缩小，而后垂下头后，继续道，“其实你跟那个姑娘，有三世情缘......诶，你别这样看着我啊。”

看见段溪云复杂的眼神，孟女争强好胜的心思又上来了，自己说的话那必然是真，这凡人不信任的眼神是怎么回事。

不过他方才那个眼神，倒与五百年前那一身戎装的将*又重合了。

这才是他本来的性子吧。也是敢爱敢恨之人。

孟女微微张口，想再透露些“内幕”，但被先一步打断。“小神仙给在下盛汤吧，生老病死，转世轮回，本是天命。”

“你不想知道那姑娘的事吗？顾月婉。”

段溪云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着痕迹地握拳，瞬间又松开，淡淡道：“这与我又有何干系，她早已与我无关。”

孟女点点头，叹气之余，竟莫名感觉心里有种奇异的欣喜，于是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些雀跃，“哝，喝汤吧，下个五百年再见。”

段溪云看了她一眼，接过碗，一饮而尽。几乎是饮下去的同时，他身上的愁郁消失殆尽，仿佛从未被世间的光怪陆离染指。

05

孟女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*灵，叹了口气，见他站在原地一脸迷茫，她好心往他身后指了指，示意他走进那扇大门。

喝了孟婆汤的段溪云好奇地看了她一眼，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指了指，目光中是问询。见她点了点头，他迈开步子往那扇门走。

到叩门处，门却紧闭未开。孟女本带着老母亲般的欣慰与无奈的微笑，下一刻面露狐疑：这门不是有*灵靠近就会打开吗？难道是她前五百年都看错了？

此时，一脸茫然的段溪云看向一脸茫然的她。完了，不会进不去了吧？她在这里无偿卖汤五百年有余，也从未碰见这样的事，偏得这事还是因她而起。

想及此，孟女悔得直跺脚。

没事惹什么**啊，他今日阳寿已尽，若不进入六道轮回，他还能去哪儿？

（未完结）

漾心月编辑

时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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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作者：一个喜爱古风事物的女子，写作宜人身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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